深夜的故宮熱火朝天,。
600年歷史的紫禁城,,仿佛有打開時空隧道的神秘力量。
紫禁城養(yǎng)心殿外墻的墻皮掉了,,修繕前需要先把破損的墻皮鏟干凈,,這就露出了里面的磚,。人們發(fā)現(xiàn),其中一塊磚上有銘文,,清晰地記錄了這是一塊嘉靖十四年(1535),、來自山東臨清的磚,燒磚的工匠名叫陸奎,。
故宮博物院古建部正在修玄穹寶殿,,修完玄穹門上的木梁,管理組組長齊飛在木梁上標記,,這一天是2020年10月15日。下一次再修,,又該是百年后,,后人會看到這個小小的標記,可能還會想象,,當年寫下這行字的是哪位前輩同行,。
2020年12月31日,紫禁城600歲的最后一天,,3集紀錄片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開播,。600年是一個時間概念,“我”如何能在故宮600年,?本片導演之一梁君健解釋,,有三層含義:一是600年的古建筑,二是一代一代保養(yǎng),、修繕,、研究古建的人,,三是古建所承載的600年的歷史和文化。
這么說可能還是有點抽象,,于是,,梁君健和他的小伙伴們,把鏡頭對準了各色各樣的人,,宮里的,,宮外的,甚至北京城外的,,他們與紫禁城在2020年發(fā)生了什么,。
2020年春天,故宮博物院古建部接到了一項不是修房子的任務——他們要為紫禁城建成600年策劃籌備一個名為“丹宸永固”的展覽,。紀錄片第一集就記錄了策展過程中的經歷,。
1988年生的吳偉,總是調侃自己是在“挖土”,,他的考古發(fā)掘揭示了紫禁城地下的秘密,;專攻彩畫繪制的王光賓,正在復制一幅具有江南氣息的建筑彩畫,,來呈現(xiàn)清代晚期紫禁城的新變化,;修過角樓,是一個木匠可以回味一輩子的榮耀,,謝安平順著一張重要的照片,,揭開了三代匠人修繕角樓的故事……
以上,都是很“專業(yè)”的故事,,紀錄片還想把時間留給一些別的意味,。
在“丹宸永固”展覽的開幕式上,古建部的退休老專家王仲杰,,是現(xiàn)場嘉賓中年齡最大的一位,。平日不怎么出門的他,被攙扶著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宮,,還遇到了老同事,。他和同事聊天,但現(xiàn)場眾聲嘈雜,,倆人耳朵也不靈,,于是在不斷重復的對話中,他才搞清楚對方比自己小4歲,。王仲杰感慨:“這4歲啊,,在人中年時候不顯,到這個歲數(shù),,4歲就有點差別了,�,!�
兩位老人閑聊的一個30多秒鐘的長鏡頭,被完整保留在了第一集的結尾,。他們來給故宮過生日,,他們也討論著自己的年齡;他們在回顧歷史,,也在回顧人生,。這大概就是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,“我在”的一個注解,。
從2015年起,,故宮博物院開啟了對養(yǎng)心殿百余年來的首次大修,到紫禁城建成600年時,,這座著名的宮殿已經與世隔絕了5個年頭,。第二集講述的就是養(yǎng)心殿的秘密。
養(yǎng)心殿正殿的屋頂上,,一根扶脊木腐爛,,需要整根替換,而替換的木頭將從河北運來,。紀錄片團隊得知后,,決定把木頭如何運進紫禁城的過程拍下來。沒想到,,這成了全片最“坎坷”的拍攝經歷之一,。
梁君健回憶,運木材的貨車只有晚上11點之后才能進北京二環(huán)路,,也就是“夜黑風高”才能進宮,;而木材什么時候加工好、哪天運,,也都是未知數(shù),,所以只能等著,隨時待命,。那是一個周五,下午3點,,梁君健突然接到電話,,說今晚要運,司機準備五六點出發(fā),,“我嚇了一跳,,一查路線,兩個小時還是有希望趕到河北起運點的,。我們4點湊齊了人和設備,,趕緊出發(fā)”,。
出發(fā)不久,遇上北京周五晚高峰,,梁君健和執(zhí)行導演,、攝像,陷入了高速堵車的滾滾洪流,;到晚上6點,,在距離目的地還有半個小時車程的地方,前方發(fā)生車禍,,徹底走不動了,。這時,執(zhí)行導演付曼菲很機智,,一查打車軟件,,發(fā)現(xiàn)高速下面是個村莊,能叫到車,。她和攝像扛著設備就翻下了高速,,順利打到一輛車,奔赴木材市場,,留下梁君健在高速上看車,。幸好,他們最終趕上了,,那天拍完回家,,已是凌晨兩點。
這段奇遇,,在第二集呈現(xiàn),。不出意外,這根木頭將在養(yǎng)心殿的屋頂用上數(shù)百年,;而因為這段記錄,,后人將知道,與這根木頭有關的人,,除了修繕者,,還有貨車司機,還有這些身手矯捷的紀錄片工作者們,。與故宮發(fā)生著關系的,,并不只有宮里人。
如果說辦展覽,、修養(yǎng)心殿,,都只是紫禁城一個時間段的項目,那么,,第三集講述的“歲修保養(yǎng)”,,就是600年來不曾間斷的日常,。在這座城里,不論是磚,、瓦,、木,、石,,出現(xiàn)任何狀況,都有人會及時修理更換,。一代代匠作學徒,,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熟練技藝。
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攝像張華,,也曾擔任《我在故宮修文物》攝像,對比拍修文物和修房子,,后者有著前所未有的困難,。張華說:“老雷(雷建軍,《我在故宮修文物》制片人,、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總策劃)講過,,‘寧可不拍,也不能給文物帶來任何可能造成損害的風險’——故宮所有古建都是不可移動文物,。”
“紀實攝影更多關于人,,人和文物之間是有情緒和情感上的互動的。一下雪,游客趕著進宮拍照,,但修繕者就擔心工程剛結束,,天氣變化會不會對建筑有影響�,!斑@些故宮的老師,,干活兒時眼睛里有光,。”張華拍木工組,,發(fā)現(xiàn)老師們一邊干著活,一邊聊著天逗著嘴,;而在另一邊彩畫組的人,,就凝神靜氣,一聲不吭,,“同一個空間內,,有著兩種神奇的氣場,但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,�,!�
在故宮拍攝,會有很多受限條件,,比如,,要遵循故宮的時間表,無法使用無人機等航拍設備,。拍攝場地分散在故宮的不同方向,,在腳手架爬上爬下、繞著房子跑,,都是常態(tài),,張華每天手機上的步數(shù)沒下過兩萬步。為了拍出建筑與周邊環(huán)境的關系,,他不得不爬得比屋頂還高,,“腳手架上就搭一塊三四十厘米寬的安全板,只能站一個人”,。
雖然辛苦,,但驚喜隨時有可能發(fā)生�,!斑@是我第一次拍到晚上的故宮在干什么:運輸建筑垃圾的大車只有晚上才能進宮,,深夜的故宮熱火朝天!”張華說,。
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與故宮博物院聯(lián)合攝制,,內容制作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影視劇紀錄片中心創(chuàng)作團隊和清華大學清影工作室合作完成。在這個團隊中,,80后的梁君健和70后的張華算是年紀最大的,,其他幾乎都是90后,。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制片人徐歡來自總臺,,和故宮很有淵源,,從2003年開始,曾擔任12集人文紀錄片《故宮》總導演,、100集歷史紀錄片《故宮100》總導演,、《我在故宮修文物》監(jiān)制……
5月開機,不久北京又遇新冠肺炎疫情,,再次開機就到了7月下旬,,直到片子播出前,12月還在補拍鏡頭,。故宮不是一天修好的,能在幾個月時間內完成一部講好故宮故事的紀錄片,,背后是團隊十幾年的沉淀,。
古建修繕是一門非常專業(yè)的學問,有一次,,梁君健在古建部的書架上發(fā)現(xiàn)了幾本書,,從磨損程度判斷應該是經常被翻閱的。于是,,回來后他也買了兩本書,,成為他之后為紀錄片撰稿時查閱的工具書——關于木工,他查《中國古建筑木作營造技術》,;關于磚瓦,,他查《中國古建筑瓦石營法》。而遇到與皇帝有關的歷史,,他就去查清華大學圖書館的電子版《明實錄》《清實錄》,。
2020年12月31日,《我在故宮六百年》開播,,與它同檔期的是各大衛(wèi)視和視頻平臺的跨年晚會,。有人問這個紀錄片團隊,要不要提前播,,修房子這件事,,即便修的是故宮的房子,似乎也及不上跨年晚會的熱度,。但他們都覺得,,沒關系,慢慢來,,紫禁城都600年了,,紀錄片大家也可以慢慢看,,慢慢想。
我們看完紀錄片,,紫禁城進入了下一個600年,。